在我的记忆里，母亲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。
清晨，天还灰着，厨房的灯就亮了。母亲便系着那条蓝布围裙，在灶台前忙活。锅铲与铁锅相碰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油在锅里滋滋地叫，葱花一下去，香气便窜出来……她做饭的场景，恰似一场精心编排的舞台剧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和温情。
厨房的墙上有个旧挂钟，钟摆来回摆动，母亲的身影就在光影里忽长忽短。后来钟坏了，母亲也没舍得扔，说是习惯了它的样子。
母亲的手很巧。一块面团在她手里三揉两捏，就成了馒头、花卷或是饺子皮。我坐在小板凳上看着，觉得那双手简直会变戏法。有一年冬天，我发高烧，什么都吃不下。母亲竟然半夜起来，擀了一碗面片。那面片薄得透亮，浮在清汤里，像一弯弯小月亮。我喝了一口汤，不知怎的，眼泪就下来了。
去年回家，发现母亲的背驼了些。她仍在厨房里忙碌，只是动作慢了。我站在门口，看她踮脚去够柜顶的酱油瓶，突然发现那柜子其实并不高。是我的记忆出了错，还是母亲变小了？
今早路过花店，我终究没买康乃馨。倒是称了斤排骨，一把青菜。母亲开了门，见是我，眼睛先是一亮，继而看到我手里的菜，便笑开了：“回来了，呦，想吃排骨了？那妈今天就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。”
“好嘞，妈，我今天有口福了。”我应声道。
母亲转身往厨房走，我跟进去，厨房依旧是老样子。窗台上的朝天椒换了新的一盆，已经结了几个小青果。母亲系上那条蓝布围裙，开始洗菜、切菜，水声哗哗……和二十年前一样，我和母亲之间的情感，也在这样的厨房氛围中不断升温，变得更加浓郁，如同那饭菜的香气，弥漫在整个家庭的每一个角落。
今天的排骨，格外美味。那是一种融入了母爱、家的温暖和旧时光记忆的味道，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替代的。看着厨房的旧挂钟，我突然间明白了母亲需要的不是康乃馨。她要的不过是这四步见方的厨房里，多我一个人的身影罢了。
我想，母亲大约也是我生命里的挂钟，日复一日地走着，不紧不慢，却从不停止。因为无论岁月如何变迁，我和母亲之间的情感纽带永远不会断裂，就像那记忆中的饭菜香，永远在心中留存。（王智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