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声,不是那种温柔淅沥的敲打,而是沉重、蛮横的拍击,
像是无数只手在疯狂擂动这间狭小出租屋的窗户。窗框在震动,玻璃嗡嗡作响,
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布料和雨天泥土混合的、挥之不去的潮湿气味,沉甸甸地压在胸口。
林晚缩在床沿,膝盖抵着冰凉的铁质床架,老旧弹簧硌得她生疼。
手机屏幕的光是这片昏暗里唯一刺眼的存在,幽幽地映亮她紧绷的下颌线。
指尖悬在转账确认键上方,微微发颤,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屏幕中央那个数字——三万七千六百二十一元——是她毕业一年多来,
无数杯奶茶、无数个深夜加班、无数次对购物车里的心仪之物点击“删除”换来的全部积蓄。
汗水浸湿了她紧攥的手机边缘,留下模糊的指印。对话框里,父亲林建国的头像闪烁了一下,
那是他几年前意气风发时拍的半身照,西装革履,笑容满面。紧接着,
一行字跳了出来:“晚晚,钱打过来了吗?爸这边真的火烧眉毛了,那帮人堵在门口,
凶得很!都是爸爸没用……”她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潮湿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痒。
手指终究还是落了下去,点中了那个冰冷的绿色确认键。屏幕上跳出“转账成功”的提示,
那串刺眼的数字瞬间归零,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“0.00”。几乎就在转账完成的下一秒,
林建国的回复就弹了出来:“收到了!谢谢女儿!爸爸就知道你最懂事!
[爱心][拥抱]”懂事。林晚死死盯着那两个跳跃的、鲜红的爱心表情,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又冷又硬地拧紧。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,
视野边缘泛起模糊的水雾。她扯了扯嘴角,
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、几乎听不见的“呵”气声,像是在嘲讽屏幕里的父亲,
更像是在嘲讽自己。懂事?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,在她心口烫下深深的印记。懂事,
就是从小被教导“爸爸做生意不容易,你要体谅”;懂事,就是高中时看着同学穿新裙子,
自己默默把洗得发白的校服又套上一年;懂事,就是大学四年,在食堂打最便宜的素菜,
课余时间做三份**,把微薄的生活费省下来,因为爸爸总在电话那头叹气:“晚晚啊,
最近周转不开,你懂事点,自己想想办法……”懂事,就是一次次被哄骗着,
把自己辛苦挣来的血汗钱,
填进他那个永远填不满的、名为“投资失败”或“生意周转”实则早已被堵伯蛀空的窟窿里。
手机又震动起来,是家族群的图标在疯狂跳跃。林晚麻木地点开。
家族群的名字叫“相亲相爱一家人”,此刻却像一个荒诞的舞台。
父亲林建国顶着那个精英头像,连发了三条语音。林晚指尖悬停片刻,
最终没有勇气点开公放,只是点开了文字转译。“各位兄弟姐妹!大家听我说!
”林建国的文字带着一种刻意渲染的沉重,
“苏梅(林晚妈妈的名字)今天确诊了……乳腺癌!晚期!扩散了!”“晴天霹雳啊!
我整个人都懵了!”“医生说,手术、化疗、靶向药……那是个无底洞!填不满的!
后续费用保守估计也要大几十万,上百万都打不住!”“唉!苏梅命苦,
我们做家人的也心疼。但现实摆在这里,大家量力而行,别因为这个被拖垮了!
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![叹气][合十]”冰冷的文字像淬了毒的针,
密密麻麻扎进林晚的眼里、心里。她猛地从床边站起来,动作太大,
带倒了床头柜上一个空玻璃杯。“哐当”一声脆响,玻璃碎片在地上炸开,
混入窗外狂暴的雨声里。她仿佛感觉不到,胸口剧烈起伏着,
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。那张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缴费单,皱得像一团废纸,
上面“预交住院费:伍万元整”的字样,此刻像烧红的烙铁,烫着她的掌心,
更烫着她的灵魂。无底洞?拖累?母亲苍白的脸,强忍着化疗痛苦时挤出的虚弱笑容,
浮现在眼前。而父亲,她的亲生父亲,在家族群里轻描淡写地宣告着放弃,
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,把母亲推向深渊!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,
烧尽了最后一丝犹豫和恐惧。她甚至忘了换鞋,一把抓起桌上那把断了半截伞骨的破伞,
赤着脚就冲出了狭小的出租屋,狠狠撞上门。单薄的塑料拖鞋踏在积水的楼梯上,
发出“啪嗒、啪嗒”空洞的回响,瞬间就被楼道外更加凶猛的雨声吞没。
雨像是从天上直接倾倒下来的。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,瞬间浇透了她的头发、衣服,
单薄的T恤紧紧贴在皮肤上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那把破伞在狂风里像个醉汉,左摇右摆,
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**。雨水顺着伞面破裂的缝隙灌进来,流进她的脖子,
模糊了她的视线。她不管不顾,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没过脚踝的积水,
朝着手机地图上显示的、父亲最后发来的那个珠宝店的定位方向狂奔。
冰冷的雨水顺着额角流下,和滚烫的眼泪混在一起。
脑海里只剩下父亲在群里那些冰冷绝情的文字,还有缴费单上那个刺目的“伍万元整”。
她需要钱,母亲的病需要钱!那是救命的钱!她要去质问,去哀求,哪怕跪下来求他!
那是他曾经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妻子啊!城市的霓虹在瓢泼大雨中扭曲、晕染,
变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。积水溅起冰冷的水花,打湿了她单薄的裤脚。终于,
那家灯火通明、装修奢华的珠宝店出现在街角。
巨大的落地橱窗在雨幕中如同一块块朦胧的水晶,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与狼狈,
里面是另一个温暖明亮、珠光宝气的世界。隔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玻璃,
林晚猛地刹住脚步,浑身湿透,像一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流浪猫。破伞歪在一边,
雨水顺着她的头发、脸颊、衣角不断滴落,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水渍。就在那璀璨的灯光下,
她看到了林建国。他穿着崭新的浅灰色休闲西装,头发精心打理过,一丝不乱,
脸上是林晚许久未曾见过的、轻松甚至带着点得意的笑容。他亲昵地搂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腰。
那女人妆容精致,穿着一条亮眼的粉色连衣裙,正侧着头,
对橱柜里一条闪烁着钻石光芒的项链指指点点,红唇开合,似乎在撒娇。
林建国宠溺地点点头,手指点了点那条项链,旁边的导购**立刻满面笑容地将其取出。
橱窗隔绝了声音,却将画面清晰地投射到林晚眼中。那画面如此刺眼,如此荒诞,
像一把烧红的尖刀,狠狠捅进她的心脏,用力搅动!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。
她所有的愤怒、绝望、被欺骗的痛楚,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、引爆!“林建国——!
”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,猛地撕裂了喧嚣的雨幕。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,
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赤着脚,不管不顾地冲向珠宝店那扇沉重的玻璃门。“砰!
”她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门,店内温暖的空调风裹挟着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,
与她满身的雨水寒气形成强烈的冲撞。她踉跄着站稳,
瞬间吸引了店内所有顾客和店员惊愕的目光。林建国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她的瞬间彻底冻结,
随即被一种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恼怒取代。他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女人往身后挡了挡。“林晚?
你发什么疯?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!”他厉声呵斥,声音在安静下来的店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林晚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,牙齿咯咯作响,不知是冷还是恨。
她死死盯着林建国那张油光水滑、写满虚伪的脸,攥着缴费单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,
纸张几乎要被捏碎。她猛地扬起手,那张被雨水浸透、揉皱的缴费单,像一面耻辱的战旗,
狠狠甩向林建国。“钱!我妈的救命钱!”她的声音嘶哑破碎,
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滔天的恨意,“你把我转给你的钱……那三万七!
还有你从我妈那里骗走的……你拿来给她买项链?!林建国!那是我妈的命!
那是她的救命钱啊!你还给我!还给我——!”她语无伦次地嘶喊着,
泪水混合着雨水疯狂流淌,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。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,
想去抓林建国的衣领,想去抢他手里那个装着项链的丝绒盒子。“你疯够了没有!
”林建国脸色铁青,眼中没有丝毫愧疚,只有被当众冒犯的暴怒和极度的不耐烦。
他猛地抬手,狠狠一推!林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胸口,
脚下湿滑的拖鞋根本抓不住光亮的地砖。她惊呼一声,整个人失去平衡,重重地向后摔去。
“哐当!哗啦——!”她撞倒了一个摆满水晶饰品的旋转展示架。架子倾倒,
上面那些晶莹剔透、价格不菲的水晶天鹅、苹果、花瓶……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,
在她身边摔得粉碎!尖锐的碎片溅起,在她**的小臂和脚踝上划开几道细长的血痕。
冰冷的地板透过湿透的衣服传来刺骨的寒意,碎片硌在身下,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。然而,
身体上的痛楚,远不及林建国随后那句话带来的万分之一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在狼藉中的女儿,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,
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和嘲讽:“你妈死活,关我什么事?晦气!”那声音,
每一个字,都像淬了冰的钢针,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,穿透她的心脏,
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、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碾得粉碎。世界瞬间安静了。店里温暖的灯光,
导购**的惊呼,其他顾客的窃窃私语,似乎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,变得遥远而模糊。
只有林建国那张写满冷酷和厌弃的脸,在视野中无限放大。
冰冷的碎玻璃硌着她的手掌和手臂,细微的刺痛感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奇异的清醒。
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,身下是狼藉的水晶碎片和冰冷的积水。手臂和脚踝被划破的地方,
血珠慢慢渗出来,混着地上的水渍,晕开淡淡的粉红。但这些都感觉不到了。
林建国那句“你妈死活,关我什么事?”像一把重锤,反复敲击着她的耳膜,
将最后一丝属于“父亲”的幻影彻底砸成了齑粉。“**,你没事吧?要不要报警?
”一个导购**蹲下来,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片,试图扶她起来,
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——毕竟摔碎的东西价值不菲。林晚没有动。
她的目光越过导购的肩膀,死死锁在林建国脸上。他正搂着那个惊慌失措的年轻女人,
低声安抚着什么,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,似乎只想快点离开这个“晦气”的地方,
离开她这个“晦气”的女儿。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。报警?告他推搡?
林晚心里一片冰凉。有什么用?这只会浪费她此刻最宝贵的时间。母亲的病床前需要钱,
需要她,而不是在这里纠缠一个早已没有心的陌生人。一股冰冷的、决绝的力量,
从破碎的心脏深处涌了上来,压倒了所有的愤怒、委屈和绝望。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。
她深吸一口气,混杂着香水、雨水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
却也让混沌的头脑更加清晰。她没有理会导购伸来的手,自己撑着湿滑冰冷的地面,
慢慢地、异常艰难地站了起来。湿透的衣服沉重地贴在身上,还在往下滴水。
手臂上的伤口在起身时被牵扯,传来清晰的痛感,但她只是微微皱了下眉。
她不再看林建国一眼,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。弯腰,从散落一地的狼藉中,
捡起那把断了伞骨的破伞,还有那张早已被浸透、踩踏得不成样子的缴费单。
纸张黏糊糊地贴在掌心。然后,她挺直了湿透的脊背,一步一步,赤着脚,
踩过冰冷的地砖和细小的玻璃碴,无视周围或同情、或鄙夷、或好奇的目光,
走出了那扇明亮温暖的玻璃门,重新投入外面狂暴冰冷的雨幕之中。
冰冷的雨水再次将她彻底包裹,冲刷着脸上的泪痕和手臂上的血迹。这一次,
她感觉不到冷了。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、尖锐的恨意,在冰冷的躯壳下熊熊燃烧。她回到家,
那个狭小、潮湿的出租屋。没有开灯,任由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户,
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斑。她脱下湿透的、沾着血迹的衣服,
冰冷的水珠顺着**的肌肤滚落。手臂和脚踝上细小的伤口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刺痛。
她没有处理伤口,只是从衣柜最深处,一个旧鞋盒里,摸出一个东西。
那是一支小巧的银色录音笔,冰冷坚硬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掌心。大学时为了记录课程买的,
早已被遗忘在角落。她按下了开关,一个微弱的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亮起,
像一只沉默的眼睛。她拿起手机,屏幕的光映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。
找到那个标注为“爸”的号码,拨了过去。冰冷的嘟嘟声响了很久,久到她以为他不会接了。
终于,电话被接通了。那边传来林建国极度不耐烦的声音,
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女人的娇笑声和舒缓的音乐:“又什么事?我警告你林晚,别再来烦我!
”林晚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她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
里面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,只剩下一种空洞的、刻意放大的哭腔和慌乱,带着浓重的鼻音,
模仿着过去无数次向他“求助”时的语气,
甚至更加无助、更加绝望:“爸……”她抽泣了一声,声音抖得厉害,
……说再不交钱就要停药了……妈她……她刚才疼得昏过去了……呜呜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下,
仿佛哭得喘不上气,电话那头只有沉默。她吸了吸鼻子,
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:“爸……求求你了……我知道你难……但……但这真的是救命啊!
就……就最后一次!你再借我五十万周转一下行不行?
求求你了爸……我以后……我以后做牛做马还你!真的!我发誓!我……”她哭得撕心裂肺,
语无伦次,将一个走投无路、只求父亲能看在最后一点亲情份上施以援手的女儿形象,
演得淋漓尽致。她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,林建国似乎把手机拿远了一点,
隐约传来他对旁边人低声抱怨了一句“烦死了”的声音。然后,
是他冰冷、厌恶、带着毫不掩饰的拒绝和推诿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,
每一个字都被那支小小的录音笔精准地捕捉:“借?我拿什么借给你?林晚,
我告诉你多少次了?你妈那个病就是个无底洞!有多少钱都填不满!那就是个活死人!
早死早解脱,大家都省心!你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!晦气!以后也别再打来了!
”“嘟…嘟…嘟…”电话被粗暴地挂断。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空洞地回响着。
林晚缓缓放下手机。录音笔上的小红点依旧亮着,像一滴凝固的血。
脸上未干的泪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,但她的眼神里,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脆弱。
只有一片沉静的、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。那潭水之下,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。
她小心地保存好录音文件,然后将录音笔紧紧攥在掌心,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生疼,
却带来一种奇异的、支撑着她的力量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依旧肆虐的暴雨,
雨水在玻璃上疯狂地流淌,扭曲了外面霓虹璀璨的世界。钱,从哪里来?一个名字,
一个她从未想过会去主动联系的名字,浮现在脑海——苏梅的弟弟,她的舅舅,苏志强。
一个在老家县城开着几家五金店,性格耿直火爆,因为看不惯林建国早年的一些行径,
已经多年不和姐姐一家来往的男人。她翻出那个尘封在通讯录最底层的号码,犹豫了几秒,
然后按下了拨通键。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。“喂?
”一个粗声粗气、带着浓重乡音的中年男声传来,语气里满是疑惑和警惕,“哪位?
”“舅舅……”林晚的声音有些干涩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是我,林晚。
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随即是苏志强提高了八度的声音,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疏离:“林晚?
你……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?你爸让你打的?”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排斥。“不是。
”林晚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清晰,“舅舅,我妈病了……乳腺癌晚期,
需要钱救命。林建国他……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,不管我妈了。
我……我真的没有办法了……”说到最后,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哽咽。
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,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来。林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她几乎能想象舅舅那张刻板严肃的脸此刻皱紧眉头的样子。
他当初就强烈反对姐姐嫁给林建国这个“油嘴滑舌、不务正业”的男人,
后来更是因为林建国欠了供应商一大笔钱差点连累到他店里,两家彻底闹翻。
就在林晚几乎要绝望地挂断电话时,苏志强那粗粝的声音再次响起,
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震惊:“癌……晚期?
苏梅她……林建国那个王八蛋真敢这么干?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“你妈现在人在哪?
哪家医院?!”林晚立刻报出了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。“我知道了!
”苏志强斩钉截铁地说道,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,“钱的事你别管了!我现在就开车过来!
妈的!林建国这个狗东西!我饶不了他!”电话被挂断。林晚握着手机,
听着里面急促的忙音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长长地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,身体因为寒冷和刚才爆发的情绪而微微发抖。
她看了一眼依旧亮着红灯的录音笔,又望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幕。第一步,
总算迈出去了。接下来的日子,像一场无声的战争。林晚辞去了那份收入微薄的奶茶店工作,
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。她白天在医院,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。
喂饭、擦身、盯着输液瓶、在母亲因为剧痛或药物反应而情绪崩溃时紧紧握住她的手,
用尽力气安抚。苏梅的状态时好时坏,剧烈的疼痛和呕吐常常让她整夜无法安睡,
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,头发也因为化疗掉得厉害。舅舅苏志强说到做到,
不仅带来了救命的钱,暂时稳住了医院的治疗,
还强硬地要求林晚必须腾出时间去处理“正事”。他托了关系,
介绍了一个在本地小有名气、专打经济纠纷案的陈律师。陈律师四十多岁,戴着金丝眼镜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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